清早起床本想晨练，还未出门雨便下起来了。先是淅淅沥沥的，继而渐渐密了，打在菜叶上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，仿佛无数小虫在啃食叶片。我披衣起身，推开窗，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，带着几分腥，几分甜。        小菜园里的蔬菜，经了这一夜的雨水，竟显出几分欢欣鼓舞的样子来。西红柿的藤蔓攀着竹架，青的果、黄的花，都挂着水珠，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闪着微光。那果实尚小，表皮紧绷，倒像是少年人的脸颊，透着青涩的朝气。雨水顺着藤蔓流下，渗入泥土，无声无息地滋养着根系。        黄瓜藤爬得更高些，须子紧紧抓住支架，不肯放松。叶子大而阔，积了水，便忽然一侧，将水倾倒下来，打在下面的茄子上。茄子紫得发亮，在雨中愈发显得精神。花是淡紫色的，羞怯地藏在叶下，不像辣椒花那般招摇。辣椒确实开得热闹，小白花一簇一簇的，在雨中颤抖，已有细小的果实从花蒂处鼓起，尖尖的，像顽童恶作剧时吐出的舌尖。        甜瓜和南瓜的藤蔓在地上爬行，叶子如小伞般张开，承接雨水。甜瓜的花是黄的，开得极快，谢得也快，若无人授粉，便默默枯萎了。南瓜的花则大些，喇叭状，清晨开，午前便合，颇有几分矜持。雨水打在它们宽大的叶面上，汇成小流，沿着叶脉滑落，在叶尖处凝成水珠，终于不堪重负，坠入泥土。        生菜长在菜畦边缘，叶片层层叠叠，积了水，便低垂着，像穿着湿裙的舞女，疲惫却依然优雅。山芋的叶子心形，密密地覆盖着一角，雨水在上面滚来滚去，终究寻不到落脚处，只好顺着茎干滑下，潜入土中，去寻那埋藏的块茎。        最不起眼的要数菊花脑，长在菜园边角，叶子锯齿状，不甚美观，却有一股清香。雨水洗过，那气味更浓烈了，混杂在泥土的腥气中，竟有几分提神醒脑的功效。        雨慢慢小了。菜园里的居民们喝饱了水，个个挺直了腰杆。西红柿的果实似乎又胀大了一圈；黄瓜的花蒂处冒出了细小的突起，预示着果实的诞生；茄子紫得发黑；辣椒的尖角更加分明；甜瓜和南瓜的藤蔓向前又爬了几寸；生菜舒展开叶片；山芋的领地扩大了些；菊花脑的香气愈发浓郁了。        泥土开始吐出气泡，那是蚯蚓在底下穿行。一只蜗牛不知何时爬上了南瓜叶，拖着银色的黏液痕迹，慢条斯理地啃食叶肉。蚂蚁们忙着搬运被雨打落的蚜虫尸体，排成长队，秩序井然。        雨渐渐停了，天愈发亮了，晨光照在菜园里，水珠顿时变成了钻石，闪闪发亮。蔬菜们静静站立，仿佛在等待什么。或许是在等待下一场雨，或许是在等待采摘的手，又或许，它们什么也不等，只是存在着，生长着，完成一季的使命。        人常说草木无情，我看未必。这雨中的菜园，分明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，只是人未必懂得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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