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兰顶着盖头走出花轿的时候，孙家大院里早已充满了喜庆的沸腾。福生堂少东家孙福贵，孙敬斋唯一的儿子，此时披红挂彩，在众人的哄闹声中，脸上泛着红光。他跳下红绸铺背的迎亲白马，拉起媒婆递给他红绸堆叠扎成彩花，看着玉兰翘着屁股扭动着腰肢，身态妖娆的走进红烛高挂的厅堂。厅堂里的孙敬斋和三姨太正襟危坐，脸上带着满心欢喜的笑容；整个孙家大院里，充斥着唢呐声和鞭炮声，以及赴宴人群猜拳行令时的吆喝声，混杂成一道热气腾腾的喜庆热流，弥漫在朱集的角角落落。       孙敬斋先后娶了三房女人，原配周氏是淮阴城里“锦福轩”绸缎庄大掌柜周半城的长女，周氏知书达礼，温良敦厚。嫁到孙家一年后，因难产大出血死在孙家大院的东厢房里。第二个女人，是离朱集六十里路临淮镇上“万盛米行”林家的二丫头。嫁到孙家三年后，才怀上了孙家的香火。在孙福贵五岁时，孙敬斋带着妻儿去临淮镇庙上敬香，路过煞虎口遇到黑风寨土匪刘四。女人孩子被绑了肉票掠上山寨，逼着孙家出一千块大洋的赎金。孙敬斋告发到都梁县城府衙里，于是兵匪在煞虎口发生了激战交火。刘四带着几十人的残匪，逃出黑风寨不知所踪；官兵搜山时找到了孙福贵，林氏却在兵匪的交火中被流弹炸碎了半个脑袋。三姨太是唱戏的出生， 自幼家境贫寒几岁时便被卖入戏班，只是为了讨食活命。嫁到孙家是因为孙老太爷七十大寿的堂会，三姨太时逢二九年华生的花容月貌。台上的风姿绰约，美目含羞的三姨太，在鳏夫孙敬斋眼中愈发的勾魂夺魄。堂会第三天的晚上，孙家大院后厅卧房床上，三姨太半推半就的成了孙敬斋的女人。      五婶粗大黝黑的手，在母驴肚皮上沉闷有力的按压游走着，发出蚕房里沙沙的声响。抓挠飞溅的驴毛和灰尘沾染在她的手指上，混杂成令人作呕的气味。此时这个粗壮女人的眼神空洞成一口枯井，枯井里闪烁着母驴鼓胀的肚皮。肚皮包裹着的东西，如同一根粗大僵硬的枯木燃着赤热火星，滋滋作响的凝结成两条油黑狰狞的怪蟒巨蛇，吞噬绞杀着奄奄一息的母驴。长贵和大魁父子俩，此时蹲在地上看着五婶的手势，也加入进来有样学样的按压着母驴的肚皮。母驴张大鼻孔，嘴角的粘涎泛着青白的光泽，涂抹在五婶脚髁处的围裙上，在昏暗的油灯下忽明忽暗。五婶揉捏了一会儿，望着母驴痛苦绝望的说道：“驴啊，驴！知道你是头胎生养，可是做娘的都要鬼门关里走一遭。当初我生大魁的时候，也险些没过奈河桥。你就认命吧！谁都不要怪，要怪就只怪你苦命投错了胎做了娘。下辈子投胎成带把儿的，也去逞逞威风不遭这份罪孽。”五婶唠叨着站起身，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看着长贵说：“本来我想省下一块光洋的猪头钱，母驴这当口怕是钱省不下了。你去叫皮三过来，或许这驴还有救相，再耽搁时辰保不齐驴就死了。长贵蠕动着嘴，极不情愿的脸色：“这天寒地冻的，我去哪里找他去？”五婶厌恶的瞪着眼：“那就看着驴死啦？唉，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窝囊废，啥事能指望你？上辈子造孽欠了你这家人了，啥事情都我操持着？”五婶绝望的抽泣起来，坐在沾满驴粪的干草上，眼光看向了大魁：“大魁你去喊你皮三叔过来，咱家的驴可不能死。别学你爹窝窝囊囊的一辈子，三棍打不出个闷屁来。啥事指望不上！”大魁咧着嘴看了看长贵 五婶愤恨的眼神如同一把锥子，抵在大魁脸上让他没有半点的推脱。       跟着三姨太长大的孙福贵，满身的女人气息。三姨太闲暇时候，常常带着孙福贵在后院厅堂里唱戏。唱念做打的时间流失，改变了孙福贵的性别取向。在他的心里极端讨厌自己是个男人 ，而不是戏里娇羞柔弱风情万种的花旦青衣。以至于长大后夜间春梦袭来时的快感涌动，也在孙福贵的心里烙下不可饶恕的原罪。没人的时候他时常脱下裤子，看着那只痿缩不振难看猥琐又满身褶皱的怪物，在梦境女人喘息呻吟里骤然的暴长，这种莫名的恐惧又在腾若云端的消魂噬骨中沦丧殆尽。他期盼着有朝一日，能有三姨太那样高隆涌动的胸脯，丰满圆润的肥臀，堂而皇之又彻彻底底的做一回女人。      二魁站在孙家后院的厅堂里，端着木盘里热气腾腾的饭菜。拘谨的低着头，望着眼前那双绿绸锦缎的绣花鞋。大少奶奶看着二魁粗壮黝黑的身体，脸上掠过一丝红晕走进里屋。这时候仆人张妈迈着碎步跑了出来 ，接过二魁手里的木盘走进里屋。半柱香的光景，张妈托着木盘走出屋外。二魁收拾木盘转身要走时，里屋传来大少奶奶的声音：“张妈，去少爷书房把火盆端过来。”张妈应了声，对二魁呶呶嘴便走出门外。二魁看着张妈的背影，端着木盘时候里屋又响起女人的声音：“你别走，进来收拾一下。”二魁慌忙的站在里屋门口：“大少奶奶您吩咐……！”年轻女人看了看二魁，脸上没有了初时的冷漠。接着而来的是一种羞涩和惊喜的神情：“你进来说话，别杵着木雕泥塑的菩萨样子，谁能吃了你？”女人用绣帕捂着嘴笑了起来。二魁低着头，脸色涨红成斗架的公鸡。挪动着双脚慢腾腾走进屋里，年轻女人坐在床沿边上，看着二魁慌乱的窘迫又“噗嗤”笑了起来：“说你是泥胎还真是，去把床前的案几挪开，待会火盆就放在那儿。别杵着傻站那儿！”二魁应了一声，走到床前搬起案几。突然，”噹“的一声脆响，一个冰冷凉滑的物件，贴着二魁的耳角落在地上。二魁低下头，地上一只精美镶花的凤头银簪，正落在大少奶奶的脚下。二魁伸手拾起银簪，看见银簪的头端处泛着一点斑驳黑紫的血迹。同时看见看见床沿上垂下女人白嫩腿角，两道深红的划痕格外的刺眼醒目。二魁惊讶又迷惑抬头时，年轻女人正在看着他。女人俊美的眼神里没有了刚刚的羞涩惊喜，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冷漠。女人无声的看了会二魁，接过银簪漠然的说道：“你出来吧！张妈要回来了。”二魁“哦”了一声，慌忙的退出门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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